陽光集集篇

地震—感時花濺淚

地震與唐詩  
  當我走在集集大地震後的災區時,有一對種花的夫婦請我去看一株玫瑰,這時周圍住戶也圍了過來。「地震以後,玫瑰開的花顏色就變了。」他們說到。會有這種事嗎?我仔細地看了這株玫瑰,沒有任何的插枝痕跡。玫瑰高度約60-70公分,開了二朵玫瑰花,一朵是深紅色,另一朵卻是沒見過的淺紅黃色。好像是一個粗心的畫家,匆匆的把紅色與黃色在調色板上混成的顏色,而且在花瓣上還潑上幾個深紅色的斑點。玫瑰花是種在地上的,我摸了摸土壤,土壤是略為潮濕的砂質土。玫瑰就長在屋外面,陽光充足。我看周圍仍有其它的花草,說道:「這『日日春』花的顏色,看來很正常嘛!」「是的,其他的花頻色都沒有什麼改變,只有這一株玫瑰在地震後開出黃色的花,以前都是開紅色的。難道不奇怪嗎?」
  十月的東北風仍溫暖的吹在花朵上。一個學工程的人在這美好的天氣裏,跟著一群仍然心有餘悸的地震災民看一朵變色的玫瑰,實在不太搭調。但是我努力地想著過去所學:植物性荷爾蒙是影響植物開花的主要因子,這包括花色突然的改變,植物性荷爾蒙又會受到環境因子的影響,例如光照強度,光照時間,光的波長、溫度、營養份、土壤水份等。但是在集集大地震發生的半夜裏,到底是什麼原因改變植物性荷爾蒙,使這朵玫瑰花的顏色改變呢?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,以前怎麼都沒讀過地震會讓玫瑰花變色?反倒是想到了唐詩三百首中:「國破山河在,…感時花濺淚。」詩人的文學影射手法,沒想到在這裏真的看到,但這場合好像不太適合談詩。


冷靜的嘴臉
  我的外表雖然冷靜,仍然保持一副台大教授的專家嘴臉,但心中卻翻騰不已。在美國戴維斯大學教過我「園藝學」的老師,如果知道這件事,不知會怎麼笑我,當年上課時一定沒有用心。不行,我不能沮喪,我必需安靜的思考,還不到江郎才盡的時候。
  玫瑰花變色的地方,是員林鎮上的一個小村莊-「山湖村」。我忽然想到一個線索,我說「你們這裏以前是一個湖嗎?不然怎麼會叫山湖村?」村民一臉茫然,然後有一個年紀較大的出來說:「以前我的祖父說這裏確是有湧泉。」「那現在呢?」「現在我們這裏已經沒有湧泉了,不過還有口井在。」「太好了,帶我去看看。」在這些居民的帶路下,我踏過好些破瓦殘磚,繞過幾間半倒房子,看到幾張受驚的小孩面孔,連不知哪來,直跟我身邊的一隻小黑狗,也滿臉憂傷似的。


水井的訊息
  那是在住家邊的一口水井,井的直徑約50~60公分,我往井口瞧,立刻變了臉色,就像那一朵變色的玫瑰一樣。「怎麼了?」人家立刻問我。我要怎麼訴說呢?我在台灣走來走去,看過多少的水井,也沒有看過像這一口井的情況,水井的水位竟然與地面一樣高。我立刻恢復平靜的問道:「以前井裏面的水,就是這麼高嗎?」「本來水沒這麼高。地震以後,井水才抬高的,後來,水位就一直是這麼高。」「嗯…我想井裏通地下水的部份恐怕震塌了。」他們臉上一仍然一臉茫然。我知道這是何等危險的地方,我的腳下就是地下水面了,難怪有些地面踩起來,就像踩在彈簧床上面一樣,可以忽高忽低。在這種地基上,蓋什麼樣的房子都是危險的,如果我是政府官員,我會建議這些居民需要「遷村」,而不是讓當地居民因房子半倒或全倒,在等待救濟金。


氣體的秘密
  我想大地震時,地下水受地層變動的影響,會由深層往地面上移動。在接近地面時,由於空氣壓力較低,地下水中的二氧化碳(CO2)會釋放出來。二氧化碳氣體使土壤變酸,而且會直接影響植物性荷爾蒙,讓對酸性較敏感的玫瑰花瓣紅色色素消退。
  我對居民說:「可能是地震時放出的氣體致使這朵花變色,不過這是一個短暫的現象,以後種出來的玫瑰花還是紅色的。」週圍的居民顯然露出一臉佩服的樣子,其實他們要是再問下去,我是答不出來的。我還是去看看附近堤防倒塌、水溝變形的工程問題。比起生物異常現象,工程問題是單純多了。
  離去前,我又回頭看那株變色的玫瑰,在陽光下她站的依然挺立。是的,地震過後,建築物可以再站起來的,只是我們真的能學到了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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