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馬食堂(一百零七)
走出憂鬱──空戰英雄任貝里尼的故事
「八點鐘方向，一架零式戰鬥機！」
卡！卡！卡！卡……
重型機槍自旋轉炮台上射出怒吼，
一架零式戰鬥機在空中炸成碎片。
「左翼還有一架！天啊！機身上方又有一架！」
零式飛機的子彈，射掉轟炸機的左翼炮台，
炸飛的控制桿，掃過機翼，
破碎的玻璃，在空中散開，
血液自重機槍手的夾克中流下。
飛行員大叫：「機上炮台也被轟炸！」
轟炸機腹中央炮台，給迎上的零式戰鬥機一排子彈，
第二架零式飛機，機身一傾，冒著黑煙，落向海上。
忽然二十厘米的重機槍子彈，連續的射穿轟炸機機身，
轟炸機激烈的搖晃，
強烈的氣流自打開的艙門灌進，
二支五零機槍怒吼，火花冒自第三架零式戰鬥機的機身。
但是轟炸機已搖搖欲墜了，
飛行員對著無線電大叫：
「中彈過多，無法再飛行。急待拯救...」
轟炸機自四千公尺上空失速降落，
「上帝啊！」
機員恐懼、害怕的呼求。
瞬間，轟炸機衝向水面…
******
「巴格野鹿！你在裝死啊！」一桶水倒他的臉上。
任貝里尼（Louis
Zamperini,1917-）自昏迷中醒來，
勉強的用手撐起上半身。
集中營的管理長，軍鞋踏到他的背上，
「你的膽子很大，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下跑贏我們日本軍皇的選手
,丟我們的臉！」
「我本來就不想參加，是你要我去跑的」，他軟弱的解釋道。
「你的嘴巴也很硬喔！」軍鞋重重的踢在他的頭上。
他一頭撞到地上，意識逐漸的昏迷。依稀看到他童年時，奔跑在熟悉的馬路上，讓幾個警察追逐。
******
任貝里尼生於美國紐約的歐林（Olean）鎮。他的父親是義大利的移民，替一家煤礦公司開火車。他的母親是個勤勞的女人，夫婦兩人辛勤的工作，只希望孩子能受更高的教育，日後可以獲得較好的工作機會。任貝里尼是家中的老么，從小就不像哥哥、姐姐，安份的到學校唸書。他小學一年級就在班上打架，二年級就學抽煙，後來他到火車站揀別人抽剩的香煙，取出煙絲，重新捲成香煙賣給同學。他在學校經常被老師打，在家裡被父親修理，仍然不改惡習。
1930年，任貝里尼升到中學後，更加變本加厲。他組織幫派，販賣香煙，並偷汽車零件賣給黑市。十四歲偷車被捕、十五歲時醉酒開車被捕。十六歲，偷東西時被看到，幾個警察追他，竟然跑不過他，被他逃掉。事後警察局長拜訪任里貝尼的父親，希望送這個令人頭痛的孩子，進入「田徑隊」，因為他實在太會跑了。
「呸！你們說這孩子會賽跑？他的腿那麼細，手臂那麼軟，胸部那麼扁，他如果會賽跑，猴子也可以賽跑了。」田徑隊的教練不屑地答道。教練的輕視，激起任貝里尼的鬥志。他開始勤練跑步，一個月後他參加學校田徑比賽，他得到最後一名。但是他跑出趣味來，尤其全校的女學生為他加油打氣時，那種被鼓舞感覺，比在街頭被警察追更好。比賽後，任貝里尼回家對家人說：「我下定決心，要成為一流的田徑選手。」為了提高肺活量，任貝里尼戒煙、戒酒，並控制飲食，使身體保持最佳狀況。
任貝里尼練跑時，他的爸爸、媽媽、哥哥就在一旁接力陪他練跑，希望他不是一時熱心。任貝里尼每天跑，運動鞋很快穿壞了，就換一雙。寒冷的冬天也跑，酷熱的夏天也跑，他每天上午跑2.5公里，晚上再跑2.5公里。一年以後，太平洋杯高中聯賽，他獲得C級長跑冠軍，二年後他又獲得B級冠軍。他又越級報名，進入A級參加一千六百公尺決賽。起跑前他非常緊張，他後來寫道：「還沒來賽跑前，我一直冒冷汗，上衣全濕，胃部也隱隱作痛。但我決定全力以赴，一聽起跑槍聲響，我忘了一切，只往前衝，我只聽到風聲吹過我的髮梢。」他以4分58秒獲得冠軍。
一九三四年，任貝里尼唸高三，他參加全國高中聯賽。任貝里尼寫道：「全國的好手都來一起比賽，那是何等大的壓力。我緊張得睡不著，頭又痛。我真想棄賽逃回家算了，逃走絕非解決問題的方法。我冷靜下來，決定不是與別人比輸贏，而是與記錄比賽。我將全程分四段，仔細計算每一段需要花多少時間，用自己的速度去挑戰這個時間表。」結果他以4分21秒取得第一名，並且進入美國奧林匹克田徑代表隊。
一九三六年任貝里尼代表美國參加柏林的奧林匹克賽，他以14分22秒2破世界運動會五千公尺的記錄。隨後他又獲得歐洲多項長跑競賽冠軍。同年九月，他獲得優厚的獎學金進入南加大（University
of Southern California）體育學系就讀。
任貝里尼在南加大，終日參加舞會、行為放蕩、抽煙喝酒，他以為這是享受成功的最好方式。三年後他又參加奧運代表挑選賽，慘遭淘汰，大學的獎學金也停發。他成績一塌糊塗，而遭退學。他投考進入美國空軍官校，學習駕駛轟炸機。
空軍官校畢業時，正值二次世界大戰。任貝里尼以空軍少尉進入美國第七航空大隊第304轟炸小組。他的戰績顯赫，多次出擊，轟炸正中目標。1942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威克島（Wake
Island）之役，任貝里尼的轟炸機在途中迷航，遭到三架日本零式戰鬥機攔截。雖然打下了這三架飛機，仍然無法返航，墜入大海。
任貝里尼與二個機員，在飛機沈入大海前，爬上一個救生艇。以後在酷風烈日下，靠著釣魚、捕捉海鳥，與堅強的求生意志，在海上漂流了四十七天，（打破當時海上漂流仍能生存二十二天的最長記錄。）才被一艘日本軍艦發現，任貝里尼在有日本「地獄集中營」之稱的大船（Ofuna）集中營，渡過長達二年又十個月的俘虜生活。
集中營裡的生活是生不如死，經常被拳打腳踢，稍加反抗就被槍斃。任貝里尼仍活下來，是靠以前當小偷的本領，藏了一支細竹子在床底下，沒人注意時，他就把竹子伸出窗外，伸到附近日本伙食軍湯裡或豆腐裡，嘴巴用力的把食物由竹孔吸過來，再分給周圍的獄友吃，這個小偷又成了集中營裡的英雄。
任貝里尼有一晚被集中營管理員打昏，又被拖回關在禁閉室裡。半夜裡有一個人偷偷的進來，給他蓋上一條棉被，並在他嘴裡放進去一顆糖果。這是任貝里尼一生吃過最好吃的糖果，天未亮時，那人把棉被帶走，免得被人發現。任貝里尼後來知道這個半夜來的天使叫加野行志（Yokichi
Kano），是他所見過的第一個有愛心的日本人。這人冒著生命的危險救了很多人，後來任貝里尼知道他是一個基督徒。
1945年九月五日，發生一件很怪事，一夜之間，所有獄卒都逃光了，每一個監獄的門都沒有關。原來是日本投降了。任貝里尼以戰爭英雄回到美國，他的事蹟被好萊塢拍成電影，加州有個機場以他的名字命名。他要汽車，立刻就有人送他汽車，只要他充當廣告明星，銷路就大增。美國軍方也給他豐厚的退伍金。許多女孩追求他，不久他與愛伯懷特（Cynthia
Applewhite）小姐結婚。多人羨慕任貝里尼之時，他私下寫道：「許多人誇獎我勇敢的事蹟，妻子也以為我是偉人，豈知這個眾人的偶像，兩腳是陷在泥灘裡。我發現我能在集中營中生存，能在大海上漂流，即使被成群的鯊魚圍住，我也能安睡。但是我卻無法過現在這種枯燥，缺乏刺激的日子。」任貝里尼縱酒，夜夜在外喝到爛醉。白天他開快車，駕快艇，四處尋找刺激。他沒有辦法從事一般性的工作。他不是想去替中東的革命軍開轟炸機，就是想在大溪地建一個海上賭場。他整日焦慮不安，經常大吵大鬧，逐漸呈現暴力傾向，妻子勸他，被他毆打。有一天早上，他剛出生的小女兒在哭，把他吵醒，他幾乎把女兒掐死。
這是非常嚴重的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ost
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)
」，人在受了災難、創傷之後，心理的失調。在災難過後，引發的嚴重焦慮。
1949年，他的妻子決定要與他離婚，妻子在離開前，偶然去參加一個佈道會，竟然成了一個基督徒。「不要跟我提聖經，我一輩子也看不懂那本難看的天書。」任貝里尼反對道。妻子這次竟安靜的答道：「當聖靈進入你的心中，你就會懂。」「信耶穌有永生？可以去天國？我跟妳講，我開B-24轟炸機時，已經去過天堂好幾次了！」後來任貝里尼還是與妻子去佈道會，那一晚聽不到一半就離開，他受不了那種枯燥的聚會，他要興奮，他要刺激。
任貝里尼想到有恩於他的行野加志，他隔天又去佈道會。一連六天，他怒目的看著台上講員葛理翰（Billy
Grahm）。他不知為什麼，就是這麼仇恨上帝。但是在佈道會的最後一晚，任貝里尼改變了。他自己正咕嚕道：「我實在沒有辦法過基督徒的生活。」忽然聽到：「基督可以幫助你」。他立刻站起來走回家，跪在自己的房間痛哭一場。上帝拯救他，也挽救了他的婚姻與工作。
隔天上午，任貝里尼寫一封信給「退除役官兵就業輔導會」：「請給我一份工作，清水溝的工作也可以。」他被介紹去少年感化院，當輔導員，沒想到這是一份絕配的工作，憑他過去的「輝煌記錄」，感化院裡的老大，只能算是他的老么，他大受老么們的歡迎。許多的感化院、學校、教會都請他去演講。有一次，任貝里尼過去的「酒友」們，請他去演講，為他預備一大堆的酒，任貝里尼知道這是試探，他滴酒不沾，他站起來講的題目是「你們要重生」。
1954年六月，任貝里尼與妻子買下一座山，用二年時間，將這座山整理成一個營地，他給這營地取名為「戶外冒險少年得勝營」（Outward
Bound-Style Victory Boys
Camp）。教12歲以上感化院的孩子，野外露營、野地求生、克服險境的教育。他發現自己過去多年的成功與失敗，都可以幫助這些孩子。50歲時，他得了腎臟病，割了一顆腎，另一顆也岌岌可危。他仍靠主，僅剩的腎又活化起來。迄今，他97歲，仍四處為上帝作見證。
任貝里尼是一個英雄嗎？他寫道：「什麼是英雄？敢開轟炸機嗎？能破奧林匹克的運動記錄嗎？能夠怒海求生嗎？不是的！真正的英雄是敢面對無助的自己，把自己的重擔放在上帝手中的人。倚靠不改變的上帝，真正的英雄才能堅定如山。」
資料來源
1.Zamperini, L., 1956. Devil at
My Heels. E. P. Dutton &
Company, Inc. New York.
2.LaHumina,S.T.,2006. The Humble
and the Heroic. Wartime Italian
American. Cambria Press. U.S.A.
3.Graham.B.2000. Peace with God.
The Secret Happiness. Thomas
Nelson, Inc. U.S.A.
張文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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